燕泥- 冯磊 图片
燕泥- 冯磊
春天好像是一夜之间到来的。光秃秃的树干上,一开始什么都没有,再后来,树皮的颜色开始慢慢转变,有不屈不挠的力在枝头拱。在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升温、降温与沙尘之后,有一天早晨,你会突然发现一树绿叶,也许,还有一只麻雀站在枝头啼叫。其实这时候,春天已经快过半了。
与人邀约,去田野里“踩泥”,顺便看看新长出来的荠菜、牛耳朵棵子、苦菜。回城的时候,隔着层院墙,竟然看到几只屋檐下的燕子在啁啾!这春天的黑色的闪电,一瞬间就把我给打晕了。母亲曾经说过,燕子是奇特的生灵,它能预知人的品行。在乡村,长辈们言之凿凿,称燕子是不会到为非作歹之徒家筑巢的。
燕子展翅斜飞,以一种别致的美的角度,掠过春天的边际。它口里衔着草根,或者一口口泥土,混合着自己的唾液,筑就温暖的巢穴。这份工作,在大多人眼里几乎不值一提。但是,对于燕子则是一份需要锲而不舍努力的工作。为了在乡村安家,为了拥有一套“房子”,这温暖的生灵掠过水面、掠过田野和草地,用一口口泥、一根根草根和树枝,终于筑就新家。
它们娇小的身影,为传统的生活注入了多少诗意!“泥融飞燕子,沙暖睡鸳鸯。”燕子和鸳鸯都是让人欢喜和怀恋的鸟儿。燕子勤奋,让人想起打拼的草根,鸳鸯则让人联想到爱情。
我更喜欢燕子,喜欢看它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:老燕紧扣小爪,斜立在壁上。它的身旁,一溜儿长着黑脑袋、黑眼睛的雏儿望着它,让人禁不住心生羡慕之情。这瞬间的诗意,打湿过多少人的眼睛。
《西厢记》里普救围解一节,讲崔家宴请张生。前两句唱词写道,“雨打梨花深闭门,燕泥已尽落花尘”。意思是关门闭户、洒扫庭除,只为了感谢恩人。当然,也有人说,这是暗示小姐已经准备好款待公子,要与公子结成良缘—这是传统的叛逆式爱情,最终的结局一般都是女方被抛弃,或者因极度失落而分手。所以,对于花季的女孩子而言,私奔或偷情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。
《红楼梦》里,在冯紫英家中,贾宝玉独出心裁,拟出一个酒令。其中,“雨打梨花深闭门”一句再次被请了出来。这让人不禁想起“闲敲棋子落灯花”的孤寂。人生短暂,能有三两个聊得来的朋友,就已经非常幸运了。与喧闹相比,孤独乃是常态。但,“雨打梨花深闭门”也罢,“闲敲棋子落灯花”也罢,似乎都过于凄清。只有小燕子那叽叽喳喳的声音,才能为恬淡的生活增添几分活力与诗意。
《隋唐嘉话》里有一节文字,记载了两个文人的悲剧。“炀帝善属文,而不欲人出其右。”偏偏他的手下有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薛道衡。薛后来因事被隋炀帝诛杀。隋炀帝洋洋得意地说,“更能作‘空梁落燕泥’否?”只是,嗜杀成性的他,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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